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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一章(第5/5页)

    福婶愣了一下。

    卢旭能这么问,显然是不清楚其中的细节。

    可她又被刚刚卢旭开出的条件所惑,如果卢旭真的因为这件事憎恨张叔,然后让她来做经纪人的话,那是不是意味着以后卢旭的钱都能被揣进她的腰包

    可卢旭真的会这么做吗

    福婶惴惴不安,又试着探了探底“你刚刚说让我做经纪人是真的吗”

    “真的。”

    卢旭已经不在乎将来会发生什么了,他只想尽快搞清楚当初的真相“只要你说出当年最真实的答案。”

    于是福婶在利诱之下,还是说出了一些真相。

    虽然删删减减,但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再结合卢旭这些年的观察和了解,已经足以拼凑出一个残忍的真相。

    他的身上流淌着张叔的血。

    他根本不是母亲当年与外乡人恋爱生下的孩子,而是村长强奸了她之后被迫生下的孽种。

    当年下乡支教的卢家父母因为泥石流去世之后,年仅十五岁的卢雪纯大受打击,情绪一度有些抑郁。

    而姓张的混蛋借着村长的名义安抚探望,实则是兽性大发强奸了卢雪纯。

    他每一次都会借着帮扶的理由来到卢家,然后对卢雪纯实施侵犯,卢雪纯哭喊过、求助过,但整个平洼村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助她。

    本就陷入抑郁症的困境,再加上被欺辱,卢雪纯的精神很快就出现了问题。

    然而姓张的非但不收手,反而觉得这种情况下的欺辱好像来的更容易了。

    直到姓张的老婆发现,到卢家大闹了一场,狠狠地打了卢雪纯一顿,至此整个平洼村,人尽皆知。

    但两百多号村民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为卢雪纯说一句公道话。

    或是忌惮村长的势力,或是他们早就在贫瘠的生产条件下泯灭了人性,村长的威逼利诱和引导让他们开始颠倒是非,纷纷对村长当年做过的事情绝口不提,只说是卢雪纯自己不检点。

    直到后来卢雪纯大了肚子,那些传言就愈演愈烈了。

    所以卢旭的整个童年都是孤苦悲惨的。

    那些口口声声说帮扶过他们卢家的村邻,实际上根本就是他母亲被迫害时袖手旁观的帮凶。

    打发了福婶,强撑着的情绪终于彻底崩溃。

    他悲痛欲绝,将自己所在卫生间里放声痛哭。

    可他甚至不敢抬头看向面前的镜子,他怕他控制不住地将镜面打碎。

    曾经觉得阿全与姓张的眉眼相似,可如今仔细回想他自己的眉毛、眼鼻,不也一样与那个禽兽无比相像吗

    卢旭悲痛地在酒店洗手间的地板上坐了一夜。

    恍惚中,他终于想明白一个道理。

    他其实和平洼村的所有村民一样,都是加害者。

    没有人是无辜的,每一个人都是造成母亲悲剧的帮凶。

    所以每一个人,都要承受应有的代价。

    想清楚了这一点,卢旭深吸了一口气,从冰冷的地板上爬起来。

    用水龙头里的温水洗了把脸,温暖的感觉让他有些陌生。

    他从小就没有体会过温暖,所有以为的温暖其实都是他亲口吃下的毒药,只不过是毒法时麻痹的幻觉罢了。

    直到今天,毒终于解了。

    卢旭回到家洗了澡,将自己收拾整齐,然后去商场买了一大堆母亲喜欢的食物,又去银行把自己的财产规整规整

    虽然大部分钱都被姓张的弄走了,但他名下的房产、还有慢行的尾款等等,加起来也有两千五百万。

    卢旭找了专业的律师团队做了财产公证,将自己名下所有的财产都转移给卢雪纯,并且为她在疗养中心续费了七十年。

    做好一切准备,他请了病假放下

    今天的工作,去疗养院见卢雪纯。

    卢雪纯不过三十多岁,精神疾病患者的世界很单纯,所以她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很不错,人也显得很年轻。

    但她的世界却始终是沉默的。

    她会独立吃饭、睡觉,但除了这两件事之外,就只会望着窗外发呆。

    从前在平洼村时,她喜欢望着房顶发呆,而现在住在温馨舒适的疗养院里,她这个习惯并没有改变。

    她就像一株美丽、却失去生命力的植物,丧失了属于人类思考的能力。

    从前卢旭每次来探望她时,更多的心情是心疼。

    可这一次他却是带着满满的愧疚而来。

    他跪在卢雪纯面前,郑重地磕了三个头,然后趴在地上泣不成声地说

    “对不起。”

    妈妈。

    这一声天下最亲昵的称谓他曾经呼唤了无数次,尽管每一次都得不到回应,尽管小的时候他会因此而对母亲的置之不理产生埋怨,可到了今天,他竟然再也无法说出口了。

    原来她曾经的避而不答并不是她的错,原来他才是那个最不应该埋怨她的人。

    身体里流淌着污秽血液的他根本没有资格叫她一声母亲。

    卢旭没有再多做解释,也没有明确说出自己的计划,甚至不敢抬头看一眼她

    抹干净眼泪,他就毅然决然地离开了房间。

    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。

    只是他不知道的是,在他关门离开的瞬间,那个永远只会呆滞坐在窗前的女人僵硬的头颅微微侧了侧,手中卢家父母和卢雪纯一家三口的合照早就被磨损破旧,而就在那张照片划痕最严重的地方,已经被眼泪沾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