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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篇诗或几篇诗
叫乐工唱。这很像现在的请客点戏,不同处是所点的诗句必加上政治的意味。这
可以表示这国对那国或这人对那人的愿望、感谢、责难等等,都从诗篇里断章取
义。断章取义是不管上下文的意义,只将一章中一两句拉出来,就当时的环境,
作政治的暗示。如左传襄公二十七年,郑伯宴晋使赵孟于垂陇,赵孟请大家
赋诗,他想看看大家的“志”。子太叔赋的是野有蔓草。原诗首章云:“野
有蔓草,零露兮,有美一人,清扬婉兮。邂逅相遇,适我愿兮。”子太叔只取
末两句,借以表示郑国欢迎赵孟的意思,上文他就不管。全诗原是男女私情之作,
他更不管了。可是这样办正是“诗言志”;在那回宴会里,赵孟就和子太叔说了
“诗以言志”这句话。
到了孔子时代,赋诗的事已经不行了,孔子却采取了断章取义的办法,用诗
来讨论做学问做人的道理。“如切发嗟,如琢如磨”05,本来说的是治玉,
将玉比人。他却用来教训学生做学问的工夫06。“巧笑倩兮,美目盼兮,素
以为绚兮。”07,本来说的是美人,所谓天生丽质。他却拉出末句来比方作
画,说先有白底子,才会有画,是一步步进展的;作画还是比方,他说的是文化,
人先是朴野的,后来才进展了文化文化必须修养而得,并不是与生俱来的
08。他如此解诗,所以说“思无邪”一句话可以包括“诗三百”的道理09
;又说诗可以鼓舞人,联合人,增加阅历,发泄牢骚,事父事君的道理都在里面
10。孔子以后,“诗三百”成为儒家的六经之一,庄子和荀子里都
说到“诗言志”,那个“志”便指教化而言。
但春秋时列国的赋诗只是用诗,并非解诗;那时诗的主要作用还在乐歌,因
乐歌而加以借用,不过是一种方便罢了。至于诗篇本来的意义,那时原很明白,
用不着讨论。到了孔子时代,诗已经不常歌唱了,诗篇本来的意义,经过了多年
的借用,也渐渐含糊了。他就按着借用的办法,根据他教授学生的需要,断章取
义的来解释那些诗篇。后来解释诗经的儒生都跟着他的脚步走。最有权威的
毛氏诗传和郑玄诗笺差不多全都是断章取义,甚至断句取义断句取
义是在一句、两句里拉出一个两个字来发挥,比起断章取义,真是变本厉了。
毛氏有两个人:一个毛亨,汉时鲁国人,人称为大毛公,一个毛苌,赵国人,
人称为小毛公;是大毛公创始诗经的注解,传给小毛公,在小毛公手里完成
的。郑玄是东汉人,他是专给毛传作笺的,有时也采取别家的解说;不
过别家的解说在原则上也和毛氏一鼻孔出气,他们都是以史证诗。他们接受了孔
子“无邪”的见解,又摘取了孟子的“知人论世”11的见解,以为用孔子的
诗的哲学,别裁古代的史说,拿来证明那些诗篇是什么时代作的,为什么事作的,
便是孟子所谓“以意逆志”12。其实孟子所谓“以意逆志”倒是说要看全篇
大意,不可拘泥在字句上,与他们不同。他们这样猜出来的作诗人的志,自然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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