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譬如一块坚而白的石头,看的时候只见白,没有坚,摸的时候只觉坚,不见白。
所以白性与坚性两者是分离的。况且天下白的东西很多,坚的东西也很多,有白
而不坚的,也有坚而不白的。也可见白性与坚性是分离的。白性使物白,坚性使
物坚;这些虽然必须因具体的物而见,但实在有着的存在,不过是潜存罢了。
这叫作“离坚白”15。这种讨论与一般人感觉和常识相反,所以当时以为
“怪说”“琦辞”,“辩而无用”。16但这种纯理论的兴趣,在哲学上是有
它的价值的。至于辩者对于社会政治的主张,却近于墨家。
儒、墨、道各家有一个共通的态度,就是托古立言;他们都假托古圣贤之言
以自重。孔子托文王、周公,墨子托于禹,孟子托于尧、舜,老、庄托于传说中
尧、舜以前的人物;一个比一个古,一个压一个。不托古而变古的只有法家。法
家出于“法术之士”17,法术之士是以政治为职业的专家。贵族政治崩坏的
结果,一方面是平民的解放,一方面是君主的集权。这时候国家的范围,一天一
天扩大,社会的组织也一天一天复杂。人治、礼治,都不适用了。法术之士便创
一种新的政治方法帮助当时的君主整理国政,作他们的参谋。这就是法治。当时
现实政治和各方面的趋势是变古尊君权、禁私学、重富豪。法术之士便拥护
这种趋势,加以理论化。
他们中间有重势、重术、重法三派,而韩非子集成其大成。他本是韩国的贵
族,学于荀子。他采取荀学、老学、和辩者的理论,创立他的一家言;他说势、
术、法三者都是“帝王之具”18,缺一不可。势的表现是赏罚,赏罚严,才
可以推行法和术。因为人性穷竟是恶的,术是君主驾御臣下的技巧。综核名实是
一个例。譬如教人作某官,按那官的名位,该能作出某些成绩来;君主就可以照
着去考核,看他名实能相副否。又如臣下有所建议,君主便叫他去作看他能照所
说的作到否。名实相副的赏,否则罚。法是规矩准绳明主制下了法,庸主只要守
着,也就可以治了。君主能够兼用法势,就可以以一驭万,以静制动,无为而治。
诸子都讲政治,但都是非职业的,多偏于理想。只有法家的学说,从实际政治出
来,切于实用。中国后来的政治,大部分是受法家的学说支配的。
古代贵族养着礼、乐专家,也养着巫祝、术数专家。礼、乐原来的最大的用
处在丧、祭。丧、祭用礼、乐专家,也用巫祝;这两种人是常在一处的同事。巫
祝固然是迷信的;礼、乐里原也是有迷信成分的。礼、乐专家后来沦为儒;巫祝
术数专家便沦为方士。他们关系极密切,所注意的事有些是相同的。汉代所称的
阴阳家便出于方士。古代术数注意于所谓“天人之际”,以为天道人事互相影响。
战国末年有些人更将这种思想推行起来,并加以理论化,使它成为一贯的学说。
这就是阴阳家。
当时阴阳家的首领是齐人驺衍。他研究“阴阳消息”19,创为“五德终
始”说20。“五德”就是五行之德。五行是古代信仰。驺衍以为五行是五种
天然势力,所谓“德”。每一德,各有盛衰的循环。在它当运的时候,天道人事,
都受它支配。等到它运尽而衰,为别一德所胜,所克,别一德就继起当运。木胜
土,金胜木,火胜金,水胜火,土胜水,这样“终始”不息。历史上的事变都是
这些天然势力的表现。生一朝代,代表一德;朝代是常变的,不是一家一姓可以
永保。阴阳家也讲仁义名分,却是受儒家的影响。那时候儒家也在开始受他们的
影响,讲周易,作易传。到了秦、汉间,儒家更几乎与他们混和为一;
西汉今文家的经学大部便建立在阴阳家的基础上。后来“古文经学”虽然扫除了
一些“非常”、“可怪”21之论,但阴阳家的思想已深入人心,牢不可拔了。
战国末期,一般人渐渐感着统一思想的需要,秦相吕不韦便是作这种尝试的
第一个人。他教许多门客合撰了一部吕氏春秋。现在所传的诸子书,大概都
是汉人整理编定的;他们大概是将同一学派的各篇编辑起来,题为某子。所以都
不是有系统的著作。吕氏春秋却不然;它是第一部完整的书。吕不韦所以编
这部书,就是想化零为整,集合众长,统一思想。他的基调却是道家。秦始皇统
一天下,李斯为相,实行统一思想,他烧书,禁天下藏“诗、书百家语”
22。但时机到底还未成熟,而秦不久也就亡了,李斯是失败了。所以汉初诸
子学依然很盛。
到了汉武帝的时候,淮南王刘安仿效吕不韦的故智,教门客编了一部淮南
子,也以道家为基调,也想来统一思想,但成功的不是他,是董仲舒。董仲舒
向武帝建议:“六经和孔子的学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