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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九章 至亲放火 四人丧生(第2/2页)

    看是自己的屋里,高高的房垛在烈火中经受着熬炼,才慌忙赶回家,遇见七舅穿着短裤、裹着一床被子在传水救火,水珍一见少爷,眼泪就涌出来了,妈妈、婶娘、妹妹们有的穿着单衣,有的穿着棉袄、有的穿着棉裤、有的穿着短裤、有的穿着棉鞋,有的打着赤脚围着少爷哭,钱望财穿着貂皮大衣,狼皮靴子,掸了一下青礼帽上的灰尘,望着众位亲人,又望望还在燃烧的三座房屋,呆呆地望着。东方已现出鱼肚白,拿太平篙子的人们从火堆中钩出还在燃烧的屋檩、柱子往水塘里拖,这些烧糊了的木料,搭棚子时还是有用的,草标大奶奶,半头观音二奶奶眼睛红肿着,用搜粪耙子拉着未燃烬的木料往塘里拖,水珍用镰刀刮去木料上燃过的黑炭,再将它们堆好。其余的几位奶奶还窝在一处东嚼西嚼,有的说:“衣服没穿一件、被子没抢一床出来怎么过啊!”有的说,“梳子、胭脂、水粉没有抢出来,怎么见人的唦?”有的说:“别的东西烧了算了,不后悔,只是一副象牙雕的麻将烧了可惜,那是买都买不到的宝贝。”十几个女孩小的围着各自的母亲,大的姐妹围在一块,叽叽咕咕,有个小女孩饿了,只哭,她的妈妈打了她一巴掌,说:“这个小女人,不怎么刚才的大火忘记了烧死她!”搭官四头发蓬着,脸上尽是抢火的黑灰,穿着隔壁大嫂给的打了补丁的青棉布袄子和男人的夹裤子,打着赤脚,踩在霜丝上发出“吱吱”的脆响,她像掉了魂的,账本烧了,地契、地契盒子在她的房里,不知还有没有尸首,那是最宝贵的东西,如今钱家什么都没有了,只有一千多石田的财产,地契是凭据啊!她焦急地泼水,朝她住的房里还在燃烧的家具泼了好几桶水,拿根棍子仔细地搜寻着。几位奶奶平素就怀疑搭官四奶奶掌管全家的钱财肯定藏有私房钱,眼睛自觉不自觉地盯着她,如今到了火烧眉毛顾眼前的时候,一见她在火堆里搜寻着什么,那肯定是重要宝贝,不是金子就是银子,便停止了闲谈,朝搭官四奶奶围拢过去,耶——!是银元在墙中化成了水往外流,流了一地。戏子五奶奶、白牡丹七奶奶、白天鹅八奶奶一下子趴在地上,手忙脚乱地抢起银子来,白天鹅八奶奶脱下棉袄,光着上身,连银渣子也扒进了棉袄中,她顺着银水,扒到源头,见墙缝中还在淌银水,便拆下一块青砖,烧化的、未烧化的银元一捧一捧往棉袄中扒;白牡丹七奶奶更是精明强干,脱下长裤,只穿着件红短裤,把裤筒挽个结,弓着腰,大把地装起银子来,抠了一块砖、又抠另一块砖,戏子五奶奶躬下身子,不停地扒捡,“怎么没有金条呢?”抢着抠砖,搭官四奶奶傻了眼,墙中藏了这多银元,老爷生前连风都没有透一声,也挤进去抢起银子来,“轰——”,经烈火焚烧又被水冲涮的墙壁脚被抠掉了半边,整个墙壁一下子倒下来,把她们活活塌在内面,十几位小姐踮着脚走来,尖着手指头扒砖块,手指烫起了泡,不少人踮着脚后跟退回禾场上,一味地叫着哭着:“塌死人了!塌死人了。”草标大奶奶、半头观音二奶奶、水珍见状,冲过来抢救,可怜如花似玉、人见人爱、上街时回头率极高的四位美人,有的污血满脸、有的胸骨压扁、有的头颅破碎、有的肠子暴出肚腹,都再也没有哼一声了!钱望财见状,牙齿咧着,眼睛瞪着,怔怔地望着。草标大奶奶唤来几名长工,把四位遗体抬到禾场上摆好,女儿们围着妈妈痛哭。半头观音二奶奶、水珍用铁锹撮净了倒塌墙中的银子,另外喊来几名长工,帮忙扒出了墙中藏的银元……湾里的邻居们从街上木匠铺内抬回了四口棺材,买回了布料……亲戚们七手八脚地把糊木料靠着院墙,一溜搭成几座草棚,让钱家人有个栖身之所。有的挑来甑蒸的饭和香喷喷的萝卜炒肉、鸡子煨茨菇,钱家上下哭的哭、嚎的嚎,饿了的就吃,半头观音二奶奶累倒在棺材旁,在亲戚朋友的帮助下,把她扶进靠院墙用糊棍棒搭成的草棚内。杨根来、丁桂英挑着被子、衣服来了,见了昔日的好姐妹躺在棺材内,痛哭,杨根来哭了一回,便忙着搭灵棚。灵棚搭在屋前的大柳树下,昔日如凤凰开会般的房垛被烈火熬炼后仍然傲首苍穹,默默地在四位房主人的棺材前守灵,欲哭无泪。亲戚、朋友、生前友好姐妹兄弟都来了,钱望财身穿白孝袍,腰系草要子,向来客作揖下跪。出葬时,听从道士的唱腔:“下跪——,起立——!”……他抱着妈妈的灵牌走在棺材前,几位小姑娘穿着白孝衣,抱着妈妈的灵牌走在妈妈的棺材前,有个小孩滑到在地上,哭喊着:“妈妈!妈妈呀!你死了我们靠谁呀?”哭声一片树林动,白衣遮日鸟悲鸣。人们艰难地把四口棺材抬到了墓地,草标大奶奶、半头观音二奶奶、水珍在妯娌们的棺材前恸哭,倒在墓坑里,又挣扎着爬起来,张望着宝贝儿子向妈妈、婶娘们尽孝道,向来客行礼,望着他率领三个妹妹抱着灵牌,喊着:“妈妈,您回家吃饭!”……悲哀使人抓心抓肝的疼。在杨根来的指导下,他们把灵牌供上用砖垒成的灵桌,在用砖码成的代香炉内烧香化纸,杨根来事先安排人挑了一担水在灵前,以防止火烧了草棚,已经烧过的木料更是特别容易烧燃的。